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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76】Aspiration

我特么就是管不住自己想要发文的手

(写完不发真的难受)

(做了点修改就拿出来真的大丈夫?)

中世纪(瞎写)AU,有人物死亡情节;

SLO无料放送,写时无比奔放的产物;

注意:OOC都是我的,他们属于暴雪以及他们自己。

正文——

  天空为灰黑所覆盖,硝烟与风雨挟带的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在焦黑的平原上行进的人们踩过他们同伴与敌人的尸体,向着未知的邻国前去。乌鸦盘踞于队伍经过的枯树上,一声一声地嘶叫着赞美同他们近在咫尺的死亡。忽然电光闪过,雷声在平原之上轰鸣,厚重的云层被其破开,仿佛下一秒便会有神祇手握雷电降临。身染污秽的人们抬起头,一同直视那在昏暗中过于耀眼的光芒。

  只有一人除外。

  老兵低着头,背负手中被血液打湿的老旧长剑和一块简陋的盾牌。他沉默不语,然而他身边的其他人却是双手紧持十字架,低声祈祷神的庇佑。挂在脖子上木制十字架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块累赘的木块。抬手扯下十字架,老兵本想随手丢到地上,但犹豫了一会之后,他把十字架收进了腰间的皮囊中。

  他们的国王在一年前决定攻打邻国,并说这是“讨伐神的敌人”,全国上下大部分适龄青年都被征兵的官吏带走,他们被要求带着自己的武器与甲胄为国家与神踏上征程。贫穷的家庭无法负担打造武器的款项便会被派去领主手下工作,挣取金钱,为神与国王的军队换取更多食物。而男人是一个猎户,他用自己那架年代久远的十字弩换了一块简陋的盾牌,带上打磨好的长剑与匕首加入军队。

  老兵在村中被人当作怪人,居民不愿意同他深交,认为这个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男人是个不知名的逃犯,因为他来历不明且离群索居。曾有好事的妇人上门试图为自己年近三十的女儿求亲,但老兵把她们都请出了自己的木屋,虽然他的态度既冷淡又有礼,但在妇人转述的口中难免会掺杂了几分虚构的凶恶。久而久之,人们对他这个外来者的兴趣渐渐消退,变为畏惧,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后便不再多作纠缠。不过老兵作为一个出色的猎手还是有结交价值的,毕竟这个村子接近森林常常遭到野兽的侵扰。

  后来国王征兵,老兵是村子里第一个报名参军的人。仰仗他精湛的狩猎技巧,男人有足够的金钱置办能保命以及杀敌的装备,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把钱分发给那些贫穷的家庭,他自己则拿着那些陪伴了他多年的老旧器具上路了。于是村里人说,莫里森是个好人。

  然而老兵却说,他只是个士兵。

  

  军队行进到了距离邻国大概三百弗隆的山中,百人长想要派人往前勘察,莫里森默默地拿着自己的武器站了起来,接着百人长有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跟着莫里森一块走。莫里森举着火把带领几人在茂密的林中行进,他们中间有一个在平原上长大的年轻人,由于是首次执行这样的命令,难免有些紧张。仅是从树上垂下来的蔓藤就能让他错认为致命的毒蛇了。年轻人的丑态虽然逗人发笑,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莫里森在年轻人发出第三声尖叫之前把人拉到了自己身旁并捂住了他的嘴巴,男人低声提醒:“虽然我并不认为敌人会听见你的叫声,但是森林中的野兽能根据你的声音找到我们,注意点。”

  年轻人点了点头,莫里森低下头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确定你不会害死我们?”接着他松开了捂住年轻人嘴巴的那只手,年轻人先是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接着用力地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在年轻人眼中,晃动的火光映在男人脸上的疤痕,扭曲出了各种不存在的情绪。年轻人仍旧害怕黑暗中不知名的野兽,他紧紧跟随莫里森的脚步前进,追着眼前唯一的光亮。

  莫里森没有对年轻人的举动发表任何评论,他更关心前方的情况。几人脚下的地面越来越平整,甚至渐渐出现了道路的轮廓,除了那个年轻人之外的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戒备,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准备迎战。然而莫里森却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如此紧张,他说:“没有人的声音。”接着挥剑砍断身前挡路的蔓藤,加快了步伐。

  月光穿透云层,使斑驳的树影映在了他们的身影。树木逐渐稀疏,他们面前的景象变得宽敞起来,几栋残旧的房屋出现在几人眼前。这里是一处被废弃的村庄,它的居民大概已经离去多年了。

  由于今晚明亮的月光,几人不需要火把也能看清身前的事物,因此几人稍作商量便散开来四处查看。作为这个小队的领头,莫里森则接下了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寻找水源并确认其是否可以饮用。这个村庄的水井十分显眼,它被村庄里几栋较大的房屋围了起来,位于村子的中心。水井旁杂草丛生,疯长的草几乎要可以把莫里森藏进去。走近井边,用绳子吊着火把伸进井口,发现底下似乎有流动的水,橘红色的火光被水流映得摇曳闪烁。收回火把后莫里森用力踢了几下井边的木桩,确定木桩并没有因常年的风吹日晒而变得脆弱之后,他把站在村庄进口处的年轻人叫到自己身边,把手中麻绳的一端交给年轻人,说:“我现在要下到井里面,你帮我抓着绳子。”然后他用力地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补充了一句:“我可就指望你了。”

  被给予重任的年轻人还是这么紧张,他无措地看着莫里森拿着绳子的另一端把绳子绑在身上,他伸出手想要帮莫里森绑紧些,但因为过于慌张差点被莫里森递给他的火把烧到头发。

  “别这么紧张,你需要做的就只是帮我抓紧这根绳子而已。”男人拿回火把,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年轻人柔软的棕色头发。在跳下井里之前,他单手撑在井口边缘,回头问那个年轻人:“你叫什么?”

  “巴顿,巴顿·阿尔梅达,先生。”年轻人深呼吸,回答道。

  “那么,巴顿你记得看好这根绳子,我下去了。”莫里森轻笑一声,跃入井中。

  这口井不算很深,莫里森用呼吸的次数计算他坠落的时间,发现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就触及了底部的地面。挥动火把照亮自己的四周,空旷的空间以及流动的水源,由此不难看出这里是一条地下河。他再一次环视周围,确认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事情便扯了扯绳子,准备抬头叫巴顿把他拉上去。他向着巴顿所站的方向走了几步,喊道:“巴顿!抓紧绳子,我要上去了。”

  年轻人畏畏缩缩地伸出半截头部,回应道:“好的,先生,请,请稍候……”

  当莫里森抬脚正准备踏着洞穴石壁爬回地面时,他听见了一声不太寻常的碎裂声,身为一个老兵他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于是他再次呼喊巴顿的名字,他说:“别急着把我拉上去,我收拾一下这位朋友。”巴顿一时没有听明白莫里森的意思,只知道抓着绳子一动不动。

  回到地面之后,莫里森找了一处较为宽敞的空地,生起篝火,把他从井底带上来的东西投入火中。一旁的巴顿看清楚那东西之后不由得想大声惊呼,但随即他想起了莫里森的提醒而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两人神色各异,注视着篝火把那件东西烧得只剩灰烬。

  ——那是一具被镣铐锁住的尸骨。

  尔后莫里森像是想起什么,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自己的十字架投进了火中,用那只丢弃十字架的手放到胸前,继而念道:“……现在你被浇奠,你离世的时候已到。那美好的仗你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沐以火光,宛若朝阳,使这光照亮你通往死亡的旅途。此时,请放下获得的荣耀与背负的罪恶,归于宁静的长眠。晚安,我的朋友。”

  “……阿门。”一旁的巴顿默默地帮莫里森接上了结尾的词句。火光渐渐消散,留下长年锁住尸骨的镣铐。两人挖了一堆土掩住灰烬与镣铐,而心细的巴顿拿来树枝做了一个简陋的十字架插在土堆前。

  当银白色的光芒重新隐于云间,几人踏上归路。路上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询问莫里森有什么发现,领头的男人斟酌片刻后,回答他们:“水井里的水还可以喝……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另外几人也说了自己的发现,总结起来就是这个村子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年了,然而莫里森发现的那具尸骨应该是近几年才在哪儿的,因为尸骨身上的铁铐看起来还算干净,还没腐朽到断裂的程度。那几人各自念了一句“愿天父给予此人安息”表示悼念后,便开始人类不可避免的、对秘闻的求知。他们说,那具尸骨的主人是个罪人,而且是得罪了权贵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人丢在这种废弃村落里。然后他们为尸骨的主人编了一个可歌可泣、催人泪下的故事,说这人是个爱上了领主千金的骑士,因为试图与千金私奔而遭到领主的追杀。

  腼腆的巴顿似乎很喜欢这些故事,他是几人中对编造故事最积极的人。他说他从小听着母亲所说的骑士传说入睡,非常憧憬那些绅士、强大以及忠诚的骑士。年轻人一旦陷入了对偶像的狂热之中,就不再会惧怕未知的黑暗,甚至能使他生出不适时的勇气,令他自告奋勇地为小队开路。所幸几人的运气不错,返途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事。年轻人一时的头脑发热也没有给他们带来麻烦,顶多就是他在路上略显聒噪,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几位老兵也不在意这些。

  百人长在他们出发之前没有设下时限,于是他见几人回来也只是简单地问了问必要的信息,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便打发几人回应休息了。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之后,男人的身体失力般地坠落,倒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他闭上眼,想着今晚大概会有一夜安眠。然而总会有些东西喜欢在你满心欢喜之时前来打扰,它们从不注意时机,尤其喜欢扰人好梦。

  男人不过刚刚阖上双眼,他身边就立马出现了一个家伙,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这家伙是个高大的人。暗暗握紧收在被子底下的匕首,准备跳起来先发制人。不管这家伙是什么人,不打招呼就溜进他们的营地已经是一种冒犯了,而且这人出现时悄无声息,难免使人生出戒备的情绪。

  然而那家伙有些不着调,他什么也不做,光顾着打量躺在地上装睡的男人。莫里森很是疑惑,他开始弄不清楚这个不速之客的来意,不过在这人有下一步行动前,他还是会当他的好猎手,沉默着等待下一步行动的时机。

  接着这位客人坐了下来,说出了进入这个帐篷之后的第一句话:“我想我需要介绍一下自己。”莫里森这下就沉不住气了,睁开眼坐了起来打量面前的人。这人有着与他们国家居民大相径庭的深色皮肤,刚毅深邃的五官与脸颊上交错的疤痕相辅相成,加上他精心修剪的胡子,莫里森不得不承认这位不速之客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把这人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通,确定没有武器之后,他回答道:“你的确需要这么做。”

  “我想,我在你们的认知里大概被称为‘恶魔’。”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语气也同他的神情一致,听起来很认真。

  然后,莫里森突然生出了把人赶出去的念头。

  当莫里森起身准备把人赶出去时,他感觉自己的双手似乎某些东西缠住了。他想抬起手臂查看却发现他的身体无法动弹,接着那个男人单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用一种莫里森难以形容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我叫加布里尔·莱耶斯,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杰克。”

  “我没有愿望,请你离开。”被禁锢了行动的老兵有点不耐烦,即便他的身体被莱耶斯用不知名的方法限制住了,但至少在语言上他不会示弱。深色皮肤的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恶劣态度而感到不悦,相反,莱耶斯甚至为此而产生了许久未有的愉悦感,毕竟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么与他人说话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搭在莫里森肩上的手,打了一个响指,声音消失的同时莫里森感觉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自己手上。

  他扭头注视一边坐着的莱耶斯,趁这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把人踢出了帐篷。虽然他知道这家伙肯定有能悄悄溜进来的方法,但是他已经非常累了,不想再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包括这个来路不明且诡异的加布里尔·莱耶斯。而被人赶出帐篷的莱耶斯仍旧没有发怒,而是凭空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烟雾,从帐篷外面的缝隙那里钻进了帐篷内部。当莱耶斯再次进入帐篷时,经过几日跋涉的老兵已经躺下,他识相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没有发出声音。而即将进入睡眠的莫里森没有余力再同他纠缠,也就任这家伙待在自己旁边了。

  在这很久以后,即使莱耶斯不愿承认,这的确是一次相当糟糕的初遇。

  

  加布里尔·莱耶斯,一个和大天使同名却在自我介绍中自称恶魔的家伙。

  这家伙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很喜欢到处跑,在他们的队伍里游荡,但是每一次他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时,莫里森发现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似乎都不能看见莱耶斯。甚至有一次莱耶斯变成了一团黑雾,周围树上的鸟都被惊起飞走,然而与他近在咫尺的人类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旁多出了什么东西,另外就是莱耶斯在没有询问过他本人的情况下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或许这人一直说的“许愿”并非胡言乱语,然而莫里森不关心这些。他不需要别人来替他实现什么愿望,不如说他唯一的愿望是让这个奇怪的家伙滚出他的视线。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观察与思考,莫里森这么对莱耶斯说:“我的愿望是,你离我越远越好。”

  结果莱耶斯却回答他:“虽然这是个好愿望,但是我做不到。只要契约还在,我就不能够离开你。”

  “我可不记得我与你缔结了契约。”

  “你烧掉了我的骨头,这就是契约。”莱耶斯耸了耸肩,表示他也很无奈。

  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还煞有介事地为那具尸骨念了一段悼词,莫里森就只想回到过制止自己一时的好心。

  “总而言之,希望你尽快想到一个愿望,然后我帮你实现,这样做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莱耶斯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后起身走开,留下莫里森一个人在那儿伤神。

  男人踩断地面积起的树枝的声音渐远,而后却又变近了。莫里森回头,发现那个令他心烦的家伙扶着树,冲他摆出一副可怜的神情,问道:“你能做点吃的吗?”

  莫里森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还是心软应允了这家伙的请求。恰好手边还留着先前打到的兔子肉,寻了一处没人的空地架起火堆把那块兔肉烤了。把烤好的兔肉递给莱耶斯的时候,莫里森忍不住发问了:“不是说你是恶魔吗?为什么还要吃人类的食物?”被问的那个人此时正忙着享用久违的热食,吃相豪放的男人两手并用,一手握住插着兔肉的木棍,另一只手则撕下半块兔肉揣在手中,他吃的同时还不忘抬头对莫里森表达他的赞美:“你是在哪里弄到的香料?我想以前那些领主家里的厨师也做不出这种味道。”

  大概是不违心的赞美使莫里森的态度软化了些许,他挠了挠头,回答了莱耶斯:“我能分辨一部分的植物,这些香料有一部分是自己采摘,剩下的全是从行商手里买来的。”

  “买香料?”

  “我是个猎人。”

  男人点点头,尔后便又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烤肉上。吃完烤肉之后,莱耶斯看向莫里森,那副认真的模样令莫里森产生了“接下来要说些重要的事”的预感。

  两人相对而坐,莱耶斯首先开口:“虽然我一开始的确是说了你把我当做恶魔也没关系,但实际上我只是个亡灵。只不过运气比较好,变成了别的东西。至于我为什么说自己是‘恶魔’,那是因为在你们的观念中我这种能帮你实现愿望的家伙,不都是被叫作恶魔的吗?除了你们的神,谁说可以帮人类实现他们的欲望都是诱惑人类堕落的恶魔。”

  得到答案之后两人暂时陷入了沉默,远处命令行军的号角声悠悠传来,打破了这局面。身为士兵的男人起身离开,他没有回头确认另一个人有没有跟上,可是听见身后有踩在落叶残枝的脚步声时他又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莫里森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他似乎是放弃赶走身边这个家伙了。也许是看到他像一个人那样,可以很正常地做着人类生存必需的进食行动,由此而感到安心。虽然这很莫名其妙,可是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能感觉到他们相处时,莫里森不耐烦的次数变少了。莱耶斯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毕竟任谁从长眠之中解放后都不会希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很差。

  军队走出了山脉,进入了距离邻国只有一百弗隆的平原。与他们对垒的邻国军队由先前的远征军变成主力军,战况一时变得胶着起来。他们的队伍驻扎在几个早就被搬迁一空的相邻的村落那里,由于害怕被邻国的军队偷袭,每夜都要派出比以前多一倍的人手巡逻。可即便如此,还是会出现一些意外。两天前,那个叫巴顿的年轻人在夜巡的时候被邻国的军队抓走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可能活着回来的时候,巴顿遍体鳞伤地倒在了军队驻扎的营地外面被人抬了回来。年轻人被吓得不轻,他说邻国的军队抓了不少人,而他因为绑住他的绳子松开了才侥幸地活着回来。

  那时莫里森被派到了别的地方巡逻,没能及时去看看巴顿的情况。然后那天晚上他结束巡逻的时候,莱耶斯忽然与他攀谈起来。先是问他为什么可以一个人住一顶帐篷,莫里森说是因为他的战功比别人乃至百人长都要多,百人长因此而默许的。老兵就像是他们遇见的第一个晚上那样自顾自地躺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却还在回答男人的问题。

  “如果,我说,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你活着离开这该死的战争,你想做什么?”莱耶斯坐了下来,他的声音听起来飘飘忽忽、远近不定。

  “我是个士兵,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为祖国的战争献上自己的生命。”莫里森连思考都没有,就这么回答了莱耶斯。

  “……你不该如此武断。”莱耶斯似乎有些不悦,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和之前不一样,他没有变成了一团黑雾,而是在莫里森旁边躺下。莫里森已经懒得再问他为什么要像人一样躺下休息,他知道这是旧习难改,就和他一样。

  

  莫里森是被莱耶斯吵醒的,睁开眼时却没有看到清晨应有的阳光。他本想躺回去继续睡,但是托参军以来形成的习惯的福,他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了。接着莫里森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他立刻就想到这可能是邻国军队组织的偷袭。拿起自己的武器冲出帐篷,首先入眼的便是四周灼眼的火光。士兵们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敌人夺去性命。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命令,只能在战场上与不可计数的敌人厮杀。当他发现那些敌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杀完时,他忽然觉得先前所说的“愿望”可以实现了,或许他今夜就要命殒于此,为了他的祖国。

  敌人还在屠杀他的同伴,而他还在挣扎。

  有人趁莫里森不注意,企图从他背后用弓箭射杀他。虽然两人相隔的距离并不远,但是莫里森已经精疲力尽,没有力气再冲到那人面前同他战斗。老兵闭上双眼,等候必将降临的死亡。恶魔却在他耳边喃语,说:“可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再睁开眼,他周围的敌人都倒下了,最近的那个人就倒在他的脚边,双眼圆睁、表情惊恐,面色苍白得像是被人抽取了所有赖以为生的生命力。化作黑雾的恶魔站在他身旁,手中撕扯着像火焰一般的圆球,他没由来地猜测那是倒下的敌人的灵魂。享用灵魂对于恶魔来说,只是和人类一样的进食行为,莱耶斯大概只是随手救下了他,莫里森是这么认为的。

  再次环视周围,原先的营地已经化作了焦土,黎明到来时降下的曙光也只是使人把这一切看得更清楚。

  老兵盲目地在一片狼藉里游荡,遭遇的所有敌人来不及向他挥动屠刀就被恶魔收走了灵魂。然后他们听见了那个叫巴顿的年轻人在哭泣着乞求某人,走近后看见那个年轻人跪在邻国军队的军官面前,喊着:“不是说好了只杀军官吗?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死了?你们那天说的不是这样的?!!”军官的近侍把年轻人踢开,无不嘲讽地回答道:“那么你还要不要赏赐?你不是做梦都渴望成为骑士吗?你现在跟我们回去就可以当上骑士了。”年轻人趴在地上嚎哭,他说他不要这种用同伴生命换来的骑士勋章。然后敌人狂笑着用剑刺穿了他的身体,把他的血洒在焦黑的地面。

  莫里森仿佛没有听见莱耶斯的劝阻,径直走到年轻人身边,抱起年轻人尚留余温的尸体。他什么都没有说,连悼词也没有念,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小的东西放到年轻人胸前,当敌人把他绑住拉起来时,他用口型对莱耶斯说:“不劳费心了。”

  于是恶魔就这么看着老兵被敌人带走了。

  莱耶斯等他们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外后走近那个叫巴顿的年轻人旁,看见老兵留给年轻人的是一块老旧的骑士勋章,暗金色的荆棘与玫瑰缠绕着剑刃。经年累月的抚摸使勋章失去了原有的光芒,但这不重要,因为这终究是一块承载了一位骑士的所有荣耀的勋章。恶魔拿着骑士的勋章踌躇片刻,终还是把它放回了原处,使它同那个天真愚蠢的年轻人一起归于黑暗的泥土。

  

  恶魔又回到了老兵身边,这一次见面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就如其名,莫里森所在的地牢既狭小又潮湿,甚至连一扇能使月光穿过的洞口也没有。唯一跃动的光亮是插在牢房门口的火把,火把将熄未熄,把两人的面庞照得阴晴不定。恶魔化为实体,轻轻地落在了铺满发霉稻草的地面上,似乎是不愿打扰低头沉思的老兵。

  莫里森察觉了莱耶斯的到来,他抬起头笑了笑,那个笑容太过温柔以至于使莱耶斯愕然。本该微弱的火光在这人眼中变得熠熠生辉,绽发出不属于将死之人的生命力。他们对视许久,几次莱耶斯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应该安慰老兵或者做他的“本职工作”,诱惑莫里森向他许下愿望——但他都没有这么做。大概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莱耶斯想。

  老兵没有向他打招呼,而是开始讲述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我曾是一名骑士,宣誓忠于祖国与人民。我为祖国赢下了许多战争,也曾为一方人民赢得片刻的宁静。后来一位领主告诉我,说另一位国王的胞弟试图谋反,要在刚刚获得和平的土地上掀起战争。我当然会决定去阻止那个亲王,但当我拿着我的长剑站在那个人面前时,却被人诬陷为企图刺杀领主的叛徒。在审判我的法庭上他们还指责我对神的信仰是虚假的,我的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我是个不可赦免的罪人。”

  往事提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莱耶斯觉得自己看见了莫里森发红的眼眶,但是眨了一次眼之后,那一抹红却被火光掩去再难寻其踪迹了。这时莫里森停下了他的叙述,垂首沉默,似是在整理思路。空气再度被寂静凝固,就连呼啸而过的夜风也停下了它的旅途。莱耶斯没有等待莫里森的下言,便帮他接上的故事的下一段:“你逃出来了?”

  老兵摩挲着脸上的疤痕,补充了一句:“是的,这个也是那时留下的。”

  “我离开了王都,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岳,留在一个小村庄里,当了一个奇怪的猎人,再后来就变成了士兵。现在的我,的确不再相信神,但是我对祖国依旧忠诚。”

  故事结束了,叙事者用几声自胸腔挤压出的干涩声响替代笑声,为这段算不上动听的讲述再添上一点点情感。

  他转过头,注视着莱耶斯,问他:“时间还很多,不如讲讲你的?”

  

  加布里尔·莱耶斯,一个曾是他所在的国家里最骁勇善战的战士的人。

  他和莫里森一样,对自己的国家无比忠诚,愿意为祂献出自己的一切。但是总有人不喜欢他,所以他被人杀害。当他在宴席之上醉倒时,敌人用镣铐锁起来,丢入了荒废村庄的水井里,让他等待死亡。也许是神的旨意,也许是莱耶斯自身的愿望,他变成了徘徊现世不愿离去的亡灵,还获得了实现他人愿望的能力。一开始莱耶斯觉得这很讽刺,一个被怨念缠身的人为什么要获得帮助他人的能力,难道不应该给予他复仇的力量吗?

  然后他经历了漫长的等候,被一个士兵的悼词所召唤,重归现世。

  当然,莱耶斯刚刚出来的时候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当然是向当年那些杀害他的人复仇,然而通过某种特殊的渠道,莱耶斯得知了他的仇人与国家都已覆灭多年,他的执念所在荡然无存。他只能跟着莫里森,思考接下来的生活如何度过。

  莫里森是唯一一个能与他对话的人类,这个白头发的老男人虽然总是对他很不耐烦,但是却总是会满足他的要求。有几次莱耶斯设想日后的生活时会把莫里森也放入自己的构想中,然而本人认为这是因为莫里森做的东西很好吃。

  他曾想过与莫里森一起生活,莱耶斯这么告诉莫里森。

  

  莫里森说,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他说,他想回家。

  

  莱耶斯告诉他,闭上眼再睁开眼,愿望就实现了。

  于是他顺从地照做了。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看见了自己在那个小村落里的木屋。莫里森走到门前,用颤抖着的双手推开虚掩着的木门。屋里的一切都和他离开的那天一样,夕阳斜射入屋内,被扬起的尘埃勾勒出光线的形状,使这一切看起来仿佛被魔法静止了一样。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莱耶斯,轻声说道:“谢谢。”

  这时莱耶斯才注意到莫里森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眼睛,蓝得宛如他家乡面对的大海。他的灵魂则像是成熟的麦田那样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拿在手上时还能感觉到他在散发暖意。

  恶魔没有吃掉灵魂,而是把灵魂放入了老兵生前最常用的那把长剑里。当做完这一切时,恶魔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抚摸老兵脸上的两道疤痕,说:“希望还能再见到这双眼睛。”

  夕阳沉入地面,长夜降临,人们等待着黎明的再次到来。  

【END】

碎碎念  (其实是无料里的FT)

Aspiration 的意思是“强烈的愿望”,莱耶斯的愿望实现这个能力启动的前提是契约者强烈的愿望。也就是说,随随便便许愿是行不通的(笑)。当然,有人提出了一个可能性,莫里森被莱耶斯烦得要杀人时向他提出愿望,要求他滚开,这样子愿望也是可以成立的。不过这么谐的展开还是算了,这样我还写啥子故事咯,许完愿都要全剧终了。(强颜欢笑.jpg)另外,莱耶斯这个愿望实现的机制是“等价交换”。

举个例子:
——你饿的要死了,再不吃东西你就要死了,然后你向莱耶斯许愿要一顿大餐,这顿大餐挽救了你的生命,即其价值等同于你的生命,所以莱耶斯完成了你的愿望之后你要支付的代价是你的生命。

在文中莫里森的设定是一个被领主抛弃的骑士,后来参军后唯一的愿望就是为这个国家献上生命(他其实不信神,只不过以前侍奉的君主是个虔诚的信徒)。当被敌国俘虏后,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是他看见莱耶斯之后突然生出了“活下去”的念头,所以他说他想回家。

但是很尴尬的是……莫里森的愿望里包括了“活下去”这个要素,根据等价交换的原则,他回家之后要献出自己的生命。而至于恶魔莱耶斯在最后说的话其实是他许的愿,他的愿望是“与士兵重逢”,而莱耶斯的代价是他成为“恶魔”之后以及之前的所有时间(万物皆有价,就算是记忆也一样)。

这里就涉及了没有写出来的另一个结局,剑中的士兵被变成了奴隶的(转世了的)莱耶斯解放出来,两人再遇。这一世的莱耶斯是不记得莫里森的,两位还需要重新建立一下关系(笑)。

虽然又是生离死别的,但起码他们重逢了。

另外,感谢那些愿意接受这本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的小天使,感谢几位太太愿意让我寄放无料,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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